换姝

2025-04-03 16:17967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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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家被贬出上京城时,其夫人不舍幼女随行颠簸。

便买通稳婆,将女儿同隔壁上京赴任的秦家调换。

此后十余年相安无事。

可郑家重回上京的第二年,太子被废,秦家被判流放。

郑家夫妇不舍亲女远行,设计将二人换回。

郑雪彤与亲生父母团聚那日,我背着包袱要去寻出京的亲爹娘。

养母到底不忍,唤住我:

“晚青,你若低个头,服个软,我便说服老爷收你做义女,你也不用再去漠北吃苦。”

“不用了,伯母。”

我淡笑拒绝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不就是漠北吗?

我熟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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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雪彤被接回郑家时,我已经收拾好了要带去漠北的行李。

秦大人和秦公子在狱中受刑,上好的金疮药要带着。

秦夫人的肩膀曾受过伤,每逢阴雨天便会疼痛不已,精心制作的膏药要带着。

秦少夫人刚刚分娩,连月子都没来得及做,适合母亲和婴孩的补品也要带着。

从上京到漠北,千余里路,一行人要用双脚走上足足两月才能抵达。

如今是九月末,等到了漠北便是十二月,最冷的时候风雪袭人,滴水成冰。

最重要的钱财也要带着。

可我搜刮了一圈,却发现我攒了十来年的私房银子,不过一百五十两。

就这一百五十两,还加上了我早前派人将首饰当掉换来的银子。

这远远不够。

正发愁,小妹郑霜月来寻我,一见我手边包裹鼓鼓囊囊,立刻横眉瞪眼道:

“你竟连行李都收拾好了?”

“郑晚青,爹娘好歹也养了你十来年,你就这么狠心要抛下他们离京?”

这话说得,好似我多不孝顺一样。

可明明,我才是秦家的女儿。

是我如今的养父养母,害怕新生的女儿随他们去漠北吃苦。

才收买稳婆,将我和他们的女儿调换。

整整十五年,我在漠北摸爬滚打,为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费尽心思的时候。

郑雪彤在上京秦家,被我的父母兄长宠爱成掌上明珠。

我将碎银贴身放好,又背起沉重的包袱走到气哼哼的郑霜月面前。

“借我二百两。”

郑霜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:“郑晚青!”

“你借银子做什么?你真要和秦家再回漠北?”

“你在漠北长大,难道不知道那地方有多难熬么?”

“秦氏罪人犯的是叛国罪,此去漠北是去做苦役的,日子只会比我们从前更难熬,你疯了?”

我听出她言语中的急切与关心,却仍旧平静道:“你口中的秦氏罪人,是我的亲生爹娘。”

郑霜月白了脸。

我轻声说:“我只想陪在我亲生的爹娘身边。”

郑霜月的脸白了又青,似羞恼又似愧疚。

郑秦两家换女一事,早就在上京城闹开了。

坊间都说我命苦。

秦家得势时,我在漠北吃苦。

好不容易随郑家回到上京,没享两年福,秦家又以叛国罪被流放。

郑家人不舍得亲生女儿成为罪臣之女,于是将她接回。

我成了罪臣之女,又得回漠北了。

如今朝堂上是五皇子更受陛下宠爱。

而作为五皇子一党的郑家,自然也水涨船高。

朝臣们最是精明,不会为罪臣说话。

于是当年我和郑雪彤的互换,就成了稳婆的失误。

可身为郑家人,郑霜月是知道真相的。

她看着我红了眼眶,杏眼里蒙上一层剔透水光,唇瓣嗫嚅着,似乎是想唤我一声长姐。

我笑笑:“若你怕我在漠北受苦,不如多给我些银两傍身。”

郑霜月掉头就跑。

我走出院子时,她又急匆匆地跑回来,将一大袋金银塞给我。

见我欣然接受,她又落了泪,恶狠狠地道:

“郑晚青,你要是走了,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长姐了!”

“我本来也不是你长姐,你长姐是郑雪彤,而我姓秦。”

郑霜月哭着跑了,连前来叫她去迎接郑雪彤的刘嬷嬷也不理。

刘嬷嬷看我大包小包的,惊诧一瞬,试探道:“大小姐这是——?”

“郑家真正的大小姐回来了,我这个罪臣之女自然要去我该去的地方。”

刘嬷嬷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。

我出府的时候,正撞上养父母和小弟郑霁宁迎着郑雪彤往里进。

一家四口其乐融融,个个都面带笑意,满目欢欣。

见了我,养父养母齐齐一僵,脸上的笑容便落了下来。

郑霁宁皱着眉头:“长、郑晚青,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不会是看到我真正的长姐回来了,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逼迫爹娘留下你吧?”

他自小就不喜欢我。

嫌弃我好说教,怪我处处管着他。

哪怕他从一生下来,就是我带的多,他待我也远没有待郑霜月亲近。

这些倒也罢了,毕竟不是亲生姐弟。

可我没想到的是,我好歹做了他九年的长姐,事到如今,他竟这样揣测我。

“我可告诉你,雪彤姐姐才是我亲生的长姐,不管你怎么哭怎么闹,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。”

“你也不用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来逼迫爹娘,聪明些就放下东西回院子里去,别真闹起来了不好收场。”

“我没有闹。”

我心平气和地说:“郑雪彤来寻她的亲生爹娘,我自然也要去寻我的亲生爹娘。”

郑霁宁眉头皱得更深。

我没功夫理他,只是看向神情复杂的养父母。

“按照规矩,我该行跪拜礼感谢郑大人和夫人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。”

“但,这十五年里在漠北,是我养你们居多,没有你们,我也不会在漠北受苦。所以这礼我就不行了。”

郑家夫妇的脸色霎时黑沉下去。

“就这样吧,我先走了。”

“放肆!”

我才越过他们踏上出府的台阶,就听见郑大人怒道:

“郑晚青!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养父放在眼里?”

“是,在漠北那些年,是你在外行走支撑家用。”

说出这话的时候,他涨红了脸,羞赧又恼恨,显然让女儿养他这件事,他是知道羞耻的。

可他很快挺直了脊梁,端起父亲的架子:“可头几年你不过襁褓婴儿,若没有我和你母亲日夜看护,你只怕早就死了!”

我回头,笑意讥诮:“若没有你和贵夫人,我只会被我亲生父母精心呵护十七年,而不是在漠北的风霜中苦熬!”

郑夫人和郑雪彤双双白了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