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皇和兄长们担忧我吃不饱,赐我残羹冷炙;
还对我寄予厚望,将我送往敌国和亲保数年和平。
父皇的话,我向来奉为金科玉律。
因此在四面通风的和亲马车上我悟出一个道理:
公主和亲尚能和平数年,那将我的父皇与众多皇兄们都送去和亲,国之根本岂不更是固若金汤?
...
父皇,是大兖国最勤政爱民的父皇。
为了让大兖国子民们生活更加努力,先是颁布律法增加三成赋税,又下令修建琼楼玉宇以供更多的美人居住,让无数贫穷的百姓尸骨有了免费埋葬的地方,连昂贵的棺材钱都省下了。
这样一心为民的君王,让所有百姓对他赞不绝口。
大兖宫门处经常有百姓们舍不得吃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堆砌,成功为御膳房节省了一大笔银子开支,成为君民同乐的一段美谈。
而父皇也兢兢业业从不耽于政事,人松松垮垮地坐在勤政殿里已经三日未曾离去。
靡靡丝竹之音散落在大殿的每个角落,殿中舞姬已经更换了一批又一批,个个精神抖擞地扭着柔软地腰肢,甩着飘逸地水袖,像永不知疲倦的陀螺。
殿门被全公公粗暴地推开,惊呼声传来:
「陛下!」
父皇一喜:「新搜罗的美人进宫了?」
全公公脸上恐惧更甚。
「漠北军已距京郊百余里,魏将军不战而降。」
父皇一惊:「什么?都快要打到京城来了?」
魏将军是大兖国赫赫有名的武将,其姐妹五人全部进宫陪伴父皇,并帮助位份低下的嫔妃们堕掉胎儿以防生子后变丑失宠,堪称满门忠烈。
而魏将军身材魁梧,就连上战场的铠甲都需单独定制加宽腹部,好能艰难地装下他那近四尺的腰腹。
大殿里的歌舞终于暂停,唇色惨白的歌姬们也都被抬了下去,一片觥筹交错的糜乱中,父皇搂着怀里刚刚及笄的娇柔美人,满脸肾虚道:
「朕虽勤于政务,但奈何祖业薄弱毫无还手之力。漠北军气焰嚣张,想保住大兖,眼下和亲是唯一的一条路。」
我知道,后宫所有的皇子公主里,父皇最疼爱的独属我,有和亲这样好的事儿,定是要独独为我留一份。
果然,父皇慈爱地冲我招了招手:
「青禾啊,漠北大王子一表人才,你此番嫁过去后,切记自己身为公主的职责,既然享受了公主的锦衣玉食,那就要担负起两国熄战的百年和平。」
我喜不自禁地跪地叩谢皇恩,在一众鄙夷地眼神中骄傲地扬起了头。
父皇疼我,那是阖宫上下皆知的事。
旁的皇子与公主打小都要请夫子悉心教导,读书射箭日日不曾停歇,经常累得哭喊找母妃。
只有我从不用遭受这些零碎折磨,一个人住着鼠蚁经常光顾的偌大宫殿,每晚都能从床榻上抬头欣赏大兖最美的星辰。
就连我那宫女出身的母妃,也被父皇的人带走去过好日子,日日熏香果腹,再不用吃凡间的粗食滥物。
这次父皇亲自挑选的漠北,定是个风和日丽山清水秀最最滋养人的圣地。
但我从来不是自私的人。
好东西,要大家一同分享才是。
为了让大兖的版图画起来更容易些,父皇又大手一挥送出了七座城池。
但这些城池的百姓们完全不懂一个君王日日早朝的辛苦,在大街小巷里敲锣打鼓鸣放鞭炮表示不满,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,嘴都快咧到了耳后根。
我喜滋滋坐上寒酸破旧的花轿时,父皇伤心过度,连送行都未曾出现。
全公公抹着眼泪心疼地直叹气:
「青禾公主,陛下……陛下吩咐了,不允许您带任何丫鬟……」
我善解人意道:
「父皇生怕我舟车劳顿之时,看到熟悉面孔思念故国,我理解父皇的决定。」
全公公唉声叹气:
「陛下……陛下未曾给公主殿下置办什么陪嫁……」
我又一次了然:
「此去路途遥远,带这么多金银之物实在是不安全,父皇思虑得十分周全。」
全公公哭得更是伤心。
我情真意切抓着全公公的手道:
「我最是感念父皇的慈爱之心,什么时候能接父皇去漠北享福,此生便也无憾了。」
全公公这下开心地连哭都不会了。
我回眸瞧了眼远处的宫殿,许是宫人们见不得父皇一把年纪哭得难过,还未出宫,便隐隐又听到紧闭的殿门里传来靡靡丝竹之音,纾解父皇的思女之情。
我端坐在喜轿里,暗自抹泪感念父皇的慈爱与眼光长远,心底暗暗下定决心:
父皇宠爱我多年,我定要想办法让父皇与皇兄们也来过过这神仙般的日子。
奉旨迎娶我的,是漠北骁勇善战的下一任首领——大王子萧齐。
一柄长枪挥舞地如灵活的蛇一般,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大兖许多副将的首级。